《夜夜草五月天》

【夜夜草五月天】

朱先生突然(ran)改(gai)变(bian)主意(yi)，不再继续(xu)参与祭(ji)奠活动，在嘉轩家吃了点(dian)饭就下(xia)原去(qu)了(le)，天黑严时回(hui)到白(bai)鹿书院(yuan)。他(ta)一(yi)回来就开始(shi)整理书院(yuan)珍(zhen)藏的图书，弄得头发(fa)上落着(zhe)一层(ceng)尘灰(hui)。接着就清(qing)理(li)书院的财产和粮款项目(mu)，包括(kuo)书院(yuan)出(chu)租土地历年收回租粮的数字，租粮的开销以及剩余的数字，历届县长批拨编纂县(xian)志的(de)经费和(he)开销(xiao)情况。这些(xie)事(shi)整整忙(mang)了两天(tian)，他才(cai)于(yu)夕(xi)阳残(can)照(zhao)的傍(bang)晚时分(fen)走(zou)出书院，独自一人又(you)转(zhuan)到(dao)书院背后的(de)原坡上(shang)来(lai)，还是秋(qiu)风萧(xiao)瑟菊黄(huang)如金的深(shen)秋时(shi)节。三架黑色的飞(fei)机轰(hong)隆隆响着从原顶上(shang)飞过去，这(zhe)是飞往西安城投(tou)掷炸弹的倭(wo)寇飞机。倭寇的队(dui)伍尚未进入潼关，倭寇的飞(fei)机早已(yi)从(cong)空中对(dui)西(xi)安(an)进行(hang)了轰炸(zha)。据说是(shi)十七师在中条山连连重(chong)创(chuang)倭(wo)寇(kou)，他们能占北平却(que)进(jin)不(bu)了西安，于(yu)是就派遣(qian)飞机(ji)进行报复。最(zui)初的轰(hong)炸者(zhe)造成了(le)西安城(cheng)居(ju)民的大(da)逃亡(wang)，古都突(tu)然(ran)变成了一个(ge)死亡之地(di)，在(zai)乡(xiang)村保存着祖籍的或是沾亲带故的城里人，抚老(lao)携幼仓皇逃往乡间，带(dai)着七分惊(jing)惧三分(fen)卖弄的神(shen)气，向乡下人(ren)绘声(sheng)绘色叙(xu)说炸弹爆炸的(de)恐(kong)怖情景。朱先生的妻妹带着一身皮硝(xiao)味儿逃到白鹿书(shu)院，只带着(zhe)最(zui)小的(de)儿子和一个(ge)包袱。皮匠既(ji)害怕挨(ai)炸弹，又丢(diu)心(xin)不下皮货作坊(fang)，说(shuo)好了一起(qi)逃躲，临(lin)行(hang)时又(you)坐在(zai)牛皮上(shang)拨(bo)不开脚。妻妹在书院刚住下两(liang)天，朱先生(sheng)就发(fa)现了这(zhe)个相(xiang)貌(mao)酷似(si)妻子(zi)的女(nv)人的(de)全部缺点(dian)和令人讨厌的习性；爱说(shuo)话(hua)爱逞能，爱(ai)玄耀爱虚张(zhang)声(sheng)势，尤其(qi)令朱先生不能容(rong)忍的是她那种城市(shi)人的优越(yue)感。朱先生从第二天晌午就不再正眼瞅她(ta)，对她的所有表(biao)现视而不见，匆匆(cong)吃罢(ba)饭放下筷(kuai)子就到前院书(shu)房(fang)里去；他心里开(kai)始起(qi)了熬煎，这(zhe)女人要(yao)是(shi)住下(xia)半年几个(ge)月，自己(ji)非得(de)被厌烦(fan)致死(si)。妻妹也发觉了姐夫的(de)眉眼嘴脸不(bu)大谐调(diao)。朱白氏(shi)给妹妹解释说：你甭(beng)在心。你姐夫平常(chang)也(ye)就是那个眉眼，顶(ding)多……那(na)是独槽拴(shuan)惯(guan)了的！妻妹在白鹿书院躲(duo)过月里时光，皮匠丈夫(fu)把(ba)她(ta)又接(jie)回城(cheng)去。西安城已经从(cong)最初挨炸(zha)的慌(huang)恐和(he)混乱中镇(zhen)静(jing)下来(lai)，钟楼和四个城门楼上安设了报警器，还听不到飞机(ji)的嗡声就响起警报声(sheng)，人们纷(fen)纷钻(zuan)进城墙根下的防空(kong)洞(dong)里，屋院宽敞的人家也(ye)完成了(le)自掘(jue)地道的工程。皮(pi)匠老练(lian)地说：求咧，没啥害怕喀！人说钟鼓楼上的鸟儿(er)震惯(guan)了胆大，我三(san)天(tian)听(ting)不见飞(fei)机的响(xiang)耳根(gen)子还闲得慌慌！